【專輯樂評】《煉金術》 / 信 _ 當不再追求爆發高亢的嗓音，原來細膩感情才是最厲害的武器

跳槽新公司，跟著腳步也變成田馥甄師弟的信。新東家、新的製作，這張《煉金術》完完全全是嶄新的面貌，個人覺得是信的一個很勇敢也很大膽的一次突破。這張專輯有兩個吸引人的賣點。

第一個的點就是，他這張專輯沒有那種讓你去KTV爆發性、衝破天際的高音，雖然還是有高音的音色，但都變得柔軟了，能夠體會到這張《煉金術》著重在磨出的細膩情感，這對信來說是相當罕見的。

第二個吸引人的地方是整張專輯八首歌，共有六首歌是出自於詩人李格弟之手，能讓李格弟寫那麼多還真的滿不容易的，而且誰也沒有想像過李格弟飽有詩意的歌詞怎麼跟信擦出火花。

至於其他像陶喆、小宇的參與，還有信本身這次沒有參與詞曲創作，也都是和前幾張專輯不一樣的地方。曲序如下：「上了癮」、「為你著魔」、「煉金術」、「醒」、「燃料」、「糾纏」、「痞子的情書」、「回信」。

第一首歌就讓你刷新對信的印象，居然是以有點虛無縹緲的R&B曲目作為開場。「上了癮」是小宇譜寫的R&B詞曲，整曲除了副歌的小宇部份是中文歌詞以外，其他皆是英文歌詞。

得承認讓小宇處理副歌是很聰明的做法，即使信已經散發出帶點粗曠的浪漫聲線了，但多層堆疊的迷幻和聲營造出來的曲線確實是交給小宇來詮釋更為適合，簡單兩句就很搶耳，也和信有種相互映襯的效果。

這麼說並不是指信沒有發揮。不論是主歌從低喃中突然冒出一兩句高音再緩降來做出層次，還是在Bridge爆發上去的嘶吼，都點綴得恰到好處，告知聽眾他還是保留了一些屬於自己的風格，也使這首歌不至於讓小宇喧賓奪主，不錯的嘗試。

由小寒填詞的「為你著魔」延續迷幻感觸。開場從前奏到主歌，編曲以吉他和弦變換作為基底，配合著信的呢喃，呈現一種正在穿梭、墜落的動態感。到了Pre-Chorus，吉他的緩和，速度感也跟著降低，宛若從管線衝出就直接被包覆著，把剛硬的部分軟化、吸收掉了。

接著信聲線中的柔和情感，先以句句堆疊的方式渲染，再以女和聲來建構出被迷惑的心理狀態，兩段同樣的副歌在短時間內不同手法，讓這段聽起來很有不真實的迷幻感。Bridge中的吟唱也具有層次性，是無法自已的掙扎，隨著樂器低調地洶湧起來，以瞬間的留白作為引爆點，所有情緒隨著樂器迸發而出。

橫跨音域，最後一段副歌則低音的呈現，前奏就有的吉他和弦再度伴隨著作為結尾，彷彿呼應著即使失去自我、即使從頭來過，也是會再為對方著魔。

雖然覺得小寒這首詞有點難以咀嚼，但整體來說也算是詞曲編唱都咬合出色的單曲。

接下來六首歌就皆由李格弟來填詞。

身為專輯同名單曲的「煉金術」倒是覺得歌有點收得不太好。首先是個人體悟不到歌詞，尤其是副歌跟曲子搭配起來，我無法跟「煉金術」這個想像中有所期待的歌名連結起來，反而覺得這首歌詞曲都有點太安全，似乎不太適合正在這張專輯轉型的信來詮釋。再加上編曲層次編排得自然，聽來是有點太溫了。不過這首歌我想還是有其必要存在性，畢竟它是把專輯概念整合起來的一首單曲跟名稱。

所幸，在輕描淡寫了三分鐘左右之後，一個措手不及拉起的高音讓整首單曲醒了過來，編曲的緊密同時雙管齊下，是一個很不錯的拉尾盤。

陶喆製作的「醒」是專輯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單曲。一開始主歌以優美鋼琴和氣派弦樂作為導引，這個編曲滿有意思的，一開始以為會是甚麼抒情歌曲，沒想到信一進場的高音就宣告了這首歌的高難度。而且弦樂是整首歌都很有存在感的，甚至到電吉他跟鼓組出場的時候都保持一定的份量。

能聽到信在這首歌的咬字被磨得很細緻，連狀聲詞都有去擠壓痕跡，甚至第二次主歌的「扛」直接把字拆開來唱，這作法雖然刻意但並不令人討厭，反而留下記憶點。更有趣的是，其實是能在這首歌聽到信的疲累感，但每當有吃力的狀況出現的後，下一刻他就會施力衝開來重新洗刷掉聽眾的聽感，而這種攀在極限上的擺盪讓歌曲聽來更有張力、淒美。

最強烈的地方莫過於Bridge，一口氣衝刺把力道全部宣洩而出，直接咬合住曲子的氣勢，令人大呼一聲過癮。而且我覺得這邊陶喆的和聲也幫這段做了很多支援，弦樂跟電吉他在背後默默激烈地你來我往，掀起一波高潮。

最後信在稍稍放輕地乘上弦樂跟鋼琴，再力氣放盡地和電吉他來一波深刻對談，很不錯的聽覺饗宴。雖然大概會覺得更年輕一點的信應該可以在技巧面駕馭得更出色，不過現在感情面的表達也很優秀了，這首「醒」已經很有當作代表作的潛力了。

「燃料」帶了電音舞曲的速率，也是比較新鮮的嘗試。

不過更值得讚賞的是，這首歌是專輯裡面演唱層次做得最好的一首。一開始信以輕聲細語的低音呢喃開場，氣音的表現很畫龍點睛。到了首次副歌，聲線厚度的增加也控制得很好，聽得出力量有漸增但整體還是很溫和的渲染。

第二段開始升了調，情感面也跟著升溫，主歌最後一句的尾音暈開得很有味道。再一次副歌後以「根本自己當燃料」當作分界點，情境立刻轉變，唱腔變得剛硬俐落，又添加帶了狠勁的快嘴，其力道足以令人回味舊時的信。

編曲始終帶著一貫的律動性，而信的聲線由柔至剛都很漂亮地依附在上面，順著律動循序漸進地堆疊情緒，是很不錯的地方。

最後再以將近一分鐘的演奏，來揣摩燃燒殆盡的燃料，漸出作為結束。

呈現出半瘋癲半清醒、亦黑亦白的「糾纏」，氣氛做得相當到位。一開始主歌明亮的琴聲引領信放輕的聲音。一入副歌，和聲如同掐住般的施壓，直接遮蔽住帶出窒息感，電吉他再上來變本加厲地慢慢侵蝕，再加上能感受信在情感面越放越多，但是又有點淺嚐即止，呈現出一種很黑暗的氛圍。

回到第二次主歌的琴音再掀開布簾透漏回一絲光線，但電吉他跟鼓組已經讓整個行進變得相對混濁。這邊想特別提一下「得不到的人啊驚濤駭浪 / 得到的人黯然神傷」這一句，我覺得唱得很棒，在「駭浪」的地方迅速地收得很輕、很溫柔，「得到」兩字跟著嘆息聲一起出來也很有感染力，我個人是還滿喜歡這邊的小細節。

到了第二次副歌，能感受到信的聲線配上編曲，其節奏穩定地打出一道又一道的凹陷，情緒也隨著瀕臨臨界的壓迫感進入Bridge和樂器攪和在一起（雖然覺得這邊的嘶吼可以實一點。）。最後如同風暴侵襲過後的風平浪靜，以乾淨的鋼琴伴隨著渾渾噩噩作結。

初聽專輯比較容易有共鳴的歌曲應該就是「痞子的情書」了，最主因還是覺得這個作詞角度很新穎又很直接，但又不失其內涵，算是李格弟在這張專輯最白話的一首詞，也是最吸引人的地方。同時這一首歌也是專輯內最適合傳唱的單曲。

這首單曲信就沒有特別地去放輕、揣摩情緒了。很乾脆的，主歌像是不忍苛責般地拍拍肩，副歌則像是幫忙指責似直接外放出來，畢竟前面氣音也展示許多了。而信自身的聲線也天生適合這個主題，漂泊形象又咬合主題，聽起來是挺得心應手的。

編曲也相較前面幾首率性且分明許多，同樣都是以吉他跟和聲去表現，卻能夠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在主歌的時候，吉他搭上女和聲的嘆氣是有點憂傷的，而副歌的和聲把聲音堆疊得非常有厚度，再加上吉他的糾結伴隨著其他樂器的湧起，讓每個段落都做出了反差，像是不停地在男女主角之間分鏡，讓聽眾能夠融入歌裡的角色。

專輯結尾的「回信」，非常意外地嘗試了很大篇幅的電音。其實這個衝突感還滿有意思的，畢竟編曲就是比較沉、竄動又是合成音色，但相對的歌詞字彙挑選得很有韻味，也非常「自然」，可兩者用各自的方式共同地在闡述一種空蕩，極端的兩者組合起來，又不會讓人有違和感，彼此之間也不會被蓋過，能品嘗到帶點文藝的質感，又有舞動的節拍。

整首歌的靈魂是以Trap為主的節奏感，這部分應該大眾滿可接受的。而信就是很穩定地輸出情感，其他裝飾用的特效都交給了和聲。製作上也有騰出很大的空間去展示信的聲線，AutoTune也沒有開到很強烈，我覺得處理得算是滿合宜的，不會像是某些流行歌曲被廉價的Remix。

其實這一次的轉型並不會感受到信有甚麼太強烈要證明的野心，有點是低調地默默轉型成現在的樣子，像是體悟了更多歷練般收起了橫衝直撞的特性，這讓他做出自己想嘗試的新貨，但不會給人太刻意的痕跡，沒有那種向大眾證明的強調感。

不過坦白說其實信本身的聲線就滿有磁性了，只是在這之前都會刻意去強調搖滾、高音的特質，而當這張專輯把這些東西都縮小到僅能辨識他是信的程度後，感情面更能夠觸人心弦，反而脫胎換骨。

專輯主題上也以不同的方式來強調痴狂，從細膩的琢磨到強烈的放射都有兼顧地呈現出來，而且都能歸類於情感的糾結。雖然我覺得用「煉金術」來形容是有點沒辦法讓人直接體會，但整張專輯都咬合著這個概念，這點是很出色的部分。基於這點，三個作詞人都做了滿好的典範，尤其是李格弟，雖然說她的詞各別來看都是需要咀嚼，但她確實從不同角度去鎖定好了一個主題，也帶了隱晦的美感。

對於信在音樂上勇於接觸新東西的角度也要給予讚賞，R&B跟EDM是很難想像跟他連結起來的東西，畢竟他之前的樣子多少被定型了。但他表現出來的東西不會讓人覺得只是一味跟風，這讓人聽起來會覺得他對製作物滿有方向的，雖然稱不上是他擅長的，但還算是有模有樣。

更勇敢的是唱法的轉變，雖說還是可以在某些曲目看到以往的樣子，但整體上的敘事方式不同是淺而易見的，不論這個轉變的原因為何，當他願意把他以往引以為傲的武器轉換型態，我想也是一種煉金術的概念吧。

總而言之，信說這是他出道以來最好聽的一張專輯，我同意。

若只想接觸單曲，我推薦：「醒」、「燃料」、「糾纏」、「為你著魔」、「痞子的情書」。其實滿超出預期的，覺得算是可以聽整張。

以上皆為個人觀感，若有冒犯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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